夜袭（2）（1/ 2）

由于雨下得太大，赵三关出事的消息没有广泛传开，只是赵三关生前关系最好的几个朋友以及小黑的一些邻居得知了这个消息。房子倒下时，谢雨晞正在悠然自得地唱着王菲的歌曲，同时把一屉小笼包子放到锅里。她接了一个电话，是郭少峰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自己还有一些事儿没处理完，要加个班。谢雨晞稍微皱了一下眉头，郭少峰似乎听出来了，就在电话里向她赔罪，好了，亲爱的，工作上的事情嘛我又做不了决定，别生气了，来，让郭少峰给你一个治愈之吻。

因为是阴天，入夜了就更加浓重的黑。吃过饭之后，谢雨晞哄着郭逸凡睡觉。他现在能说更多的词语了，也变得更难对付了，每次睡觉前都用有限的词汇咿咿呀呀说个不停，不肯入睡。每一声雷过，谢雨晞就迅速给他堵上耳朵。雷声对郭逸凡的威慑作用并不太大。郭逸凡每次都用指着窗外说“爸爸”，谢雨晞就很耐心地给他纠正——“打雷”，然而下次雷声走过的时候郭逸凡却依旧指着窗外喊爸爸。谢雨晞不知道这是一种比喻修辞，用来形容郭少峰浑厚的呼噜声再合适不过。她只是很耐心地做他的忠实听众，心中笑着：“这欠揍的小家伙。”

雷声渐渐止息了。在她柔软的歌声中，郭逸凡终于抵制不住睡意的侵袭。吮吸着他那滋味无穷的手指倒下。谢雨晞给他轻轻盖了被子，在他额头轻吻一下，之后走进了张亦可的房间。张亦可晚饭只吃了很少的东西，并且近期以来一直如此。他的情绪低落谢雨晞不是没有注意到，她只是夸大了时间的作用，她认为顺其自然一点会比较好。但现在看来，她有必要主动做些什么。

她走出卧室，踩在门外的时候，突然激起了啪嗒的水声。谢雨晞微微一惊，借着卧室的灯光，她看到脚下是薄薄的一层水。

“肯定有什么地方漏雨了。”她这样想着，回卧室取了手电筒。头顶上，玻璃上仍然是雨声大作，听不出漏雨处具体在哪儿。谢雨晞沿着水迹延伸的方向倒溯回去，最终停留在那一扇隐蔽的门前。从那个平时几乎看不见的门缝处，涓涓的细流在缓慢地向外溢出。门缝处出现了一条水线。

谢雨晞对上次的“蜘蛛事件”还心有余悸，面对这扇门时，心中还会有丝丝缕缕的不安。她用电筒光照到门上的拉环，深吸了口气，拉开门。这次她注意了一下，进入之后，她的手背在身后按在门上。“啪嗒啪嗒”，水花绽放的声音，从“生人勿进”的房间里传来。

看来就是这里了。在那次事件之后，谢雨晞再没来过这个房间。她甚至明令禁止郭少峰和张亦可进入。于是这个房间就这么被废弃了。现在，谢雨晞又站在了这扇门前，上次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清晰得如同昨天才发生过。她的记忆跳过那只色彩斑斓的横纹蜘蛛，房间里应该还有一张网。网上面似乎还有些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呢？谢雨晞让思维在记忆中沉入更深一层，却还是想不起来。总而言之，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要不然她肯定会记得的。

她从清亮的水声中判断出漏洞并不是太大，补漏洞不急于一时半会儿。她给蔡运平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大致情况，蔡运平则抱怨她半夜三更的扰人清梦，不过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走回卧室之前，谢雨晞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真正目的。她微笑了一下，向张亦可的房间走过去。

张亦可面对着窗户侧躺着，谢雨晞判断他肯定还没睡着。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地在张亦可旁边坐下。

“有什么事吗，妈妈？”张亦可说，没有把脸转过来。

“没什么！”谢雨晞故作轻松地说，她感觉到对这压抑的对话气氛自己实在无能为力，轻轻叹了口气，“怎么还不睡，宝贝？”

“我在听雨。”

听雨？谢雨晞想起来自己还是高中女生的时候，也会在雷雨之夜静静地看雨，听雨，什么都不想。雨声与寂寞时的心声是同一种频率，听雨实则是在听一种寂寞，听一种喧哗背后的彷徨在默默倾诉。而同时这种倾诉又是相互的，也只有在雨中，你的寂寞才有成千上万的听众。

“想爸爸了吗？”谢雨晞轻轻地问，一缕忧伤在心头荡漾。

“我，”张亦可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记不得爸爸的模样。”

眼泪从谢雨晞脸上静静地划过，“这不怪你，那时候你还那么小。”她喃喃地说。帮张亦可把被子掖了掖。

“我看到外婆了！”

谢雨晞心中一阵悚然：“难道那件事情还没结束？”，接着又听到他说，“在梦里，外婆对着我笑。”

“哦，那挺好啊！”谢雨晞说，忧伤却又开始激荡，看来相对蔡玉芬，她这个亲生**倒成了一个不合适的替代品了，“外婆那么疼你，你会想她很正常啊！”

一阵沉默，谢雨晞掂量着该不该说出那句话。

“我会跟郭叔叔好好相处的，”他突然说，仿佛一部留声机在缓缓地运转着，“我会好好听妈妈的话，不让妈妈再为我流一滴眼泪。”

这其实是一种宣言，宣布叛逆将被无条件地交付，无条件地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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